我回到朱家来,正想上炕去睡的时候,从前面门里朱君却很快地走了进来。在煤油灯底下,我虽看不清他的脸色,然而从他和我说话的声气及他那双红肿的眼睛上看来,似乎他刚上什么地方去痛哭了一场似的。
我接到了他催我回京的信后,一时连想到了这些细事,心里倒觉得有点好笑,就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:“老朱!你大约也掉在恋爱里了吧?”
阳历九月初,我到了北京,朱君早已回到学校里来,床位、饭案等事情,他早已为我弄好,弄得和他在一块儿。暑假考的成绩,也已经发表了,他列在第二,我却在他的底下三名的第五,所以自修室也合在一块儿。
开学之后,一切都和往年一样,我们的生活也是刻板式地很平稳地过去了一个多月。北京的天气,新考入来的学生,和我们一班的同学,以及其他的一切,都是同上学期一样地没有什么变化,可是朱君的性格却比从前有点不同起来了。
平常本来是沉默的他,入了阳历十月以后,更是闷声不响了。本来他用钱是很节省的,但是新学期开始之后,他老拖了我上酒店去喝酒去。拼命地喝几杯之后,他就放声骂社会制度的不良,骂经济分配的不均,骂军阀,骂官僚,末了他尤其攻击北方农民阶级的愚昧,无微不至。我看了他这一种悲愤,心里也着实为他所动,可是到后来只好以顺天守命的老生常谈来劝他。